没有一定的社会阅历,或者说,没有一定社会经历的人,是很难读懂我这篇文章的。
当病人的死亡已经不可避免,我作为第三方医生,如果能做一次良好的医患沟通,化解医患矛盾,既是在救医生,实际上也是在救家属。昨晚说起海洋弧菌,我就又想起了去年七月份,一位海岛病人因感染这种细菌而去世的事情。2023年7月25日晚上,有人在近五百人的蛇伤专家群里求助。浙江舟山嵊泗列岛的一位长辈,周一下午三四点钟感觉脚走路有点痛,周二早上就全身剧痛,手都不能握紧。早上,家人把他送到医院看病。下午坐船去上海,周二下午三点,人还在去上海的路上,就去世了。他问我们,这大概是什么病?专家们众说纷纭。有人说是中毒,有人说是毒蛇咬伤……我看了病人在急诊就诊时的照片如下:
我又知道病人是海岛上的人,结合他的病史后,心中已经有数。我说病人为海洋弧菌(创伤弧菌)感染的可能性较大!温州市人民医院的吕望医生也同意我的看法。我看到了家属对当地医生有情绪,这也是人之常情,因此,我甚为担忧。当时已经晚上11:00,我已经很困了,但是我不敢睡觉。我担忧舟山嵊泗列岛医院当地医生的处境。病人的生命已经没办法挽回,也许这一个时候,我伸一伸手,可以帮助做一些医患沟通的工作,让患者家属懂得,而免去对医生的仇恨。家属此后一生,不能生活在,因为不懂而产生对于主管医生的仇恨之中。让家属因为懂得而能放下对医生的仇恨,这也是在救人!是的,这是一个机缘,也是一个我能帮一帮当地主管医生做医患沟通的时机。当时病人已经在做尸检,来寻找病因。当时,已经有不少专家并不同意我的看法,如果我的结论和尸检的结果不一致,我还会被同行嘲笑的。我知道,群里肯定有人,等着看我的笑话。
群里五百多个个蛇伤和中毒的专家,来自全国各地,有不少了,明确反对我的诊断意见。只有一个医生支持我的意见。只不过,我对自己的医学专业很有自信。医患沟通的时机很讲究,犹如佛家讲究机缘。禅机稍纵即逝。我和温州市人民医院的吕望医生,一起给了家属很多有关海洋弧菌感染的资料。我还分享了一篇我写的有关海洋弧菌感染的文章。最后,我还叮嘱家属:该病极为罕见,而且病人表现不典型,所以诊断难度大。医生即使及时诊断,及时用药,死亡率仍然高达50%。发展到败血症以后,死亡率高达90%以上。我知道一个朋友,是台湾大学附属医院外科医生,她女儿感染,第一时间确诊,仍然不治身亡。要知道,台大医院比协和医院还要强。(台大医院地处海岛,这种病人比较多,医生临床经验也丰富)所以,希望家属节哀。我说:请转告家属,这不是医生不负责任,这病确实非常罕见。而且这位病人感染途径可能是消化道,是在年老体虚的情况下的机会感染,所以进展很快。今天,那一位朋友在群里说,上海六院尸检结果果然是海洋弧菌(创伤弧菌)感染。
这位病人,又是罕见病中的少见的临床表现,这种病情,确实很难及时诊断。事后诸葛亮好做,你我都一样。并不是我水平有多高,我只是事后诸葛亮之一。因此,我对家属说:我还是那句话,希望家人能够理解医生,这种病极为罕见的,很多医生见都没见到过。
而且这种病,进展极快。就算诊断明确,也难抢救。希望不要去为难当地的医生。
我是因为下班后,既不看电视,也不打牌,也没什么社交活动,闲的发慌,才把业余时间的注意力都放在各种奇奇怪怪的病人上,所以我对有一些少见的病会知道一点。我相信,我的专业判断和尸检结果的高度一致,会让家属对我会有信任,也会听从我的劝告,会了解这个疾病的凶险,也就不会去为难舟山当地的医生。我愿意用我的专业,用公平公正做基础,架起一座医患沟通的桥梁。我也经常对我带过的医学生讲,有些时候,如果病人的死亡已经不可挽回,那么,能不能救一救你的同行?请你尽量做一点医患沟通的工作,在公平公正的基础上,帮一帮病人的主管医生。良好的医患沟通,能够消除家属的怨气,也能够帮主管医生免去家属的责难。救不了病人,那就救一下医生吧!
实际上,那也是在救家属啊,你们能够理解这一点吗?因为,家属此后一生,不能生活在,因为不懂而产生对于主管医生的仇恨之中。让家属因为懂得而能放下对医生的仇恨,这也是在救人!所以,第三方医生,如果能做一次良好的医患沟通,化解医患矛盾,既是在救医生,也是在救家属。医生的慈悲,是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够平静地生活,没有内疚,没有仇恨。我希望,每一个人,每一天,都可以,坦然把手伸向阳光。佛家讲究放下,放下,是为了让活着的人更好地生活。作为医生,我愿意帮他们,及时放下,放下内疚,放下怨恨。生离死别爱别离,没办法避免,活着的人,终究要放下。机缘到时,不要吝啬你的同情心。请你伸一下手,张一张嘴,救一救家属,救一救当事医生吧。我曾期许自己,无论做什么,都要做一个有温度的人,无论是对病人和家属,还是对自己的同行。后来,7月28日下午,嵊泗列岛这位病人的女儿和侄儿找到了我。首先他们表示,他们懂了这个病的凶险。没有为难医生和医院,也不会为难医生和医院医院。他们和医院的沟通是友好顺畅的。我觉得家属挺通情达理的。其次,病人没有生吃海鲜的习惯,平时喜欢穿拖鞋,我推断,有几率会使脚底有小的伤口,比如脚癣之类,那么海洋弧菌可能是从脚上的小伤口入侵人体,因此导致感染!对于病人女儿对医生的态度,我也挺欣慰的。千言万语,无法表达对她失去父亲的慰问,当时,我只能说一声:谢谢你能够理解医生,节哀顺变!